“你住到我这里，多久了？”
我把碗轻轻地放在桌上。碗里基本是空的，不过还剩着一些细碎的，因为筷子夹得太用力而断掉的面条段。碗底最后剩下的那些汤，把它们紧紧地缠着。
“十天了吧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用筷子将碗里最后一点碎面段统统夹出来，塞进嘴里。
“感觉你都已经把我的拉面的精髓都学过去了，要是你就这么离开独自开一家店，我都可以关门了。”
“但是我又没有开店的资本。”
她顿了顿，“现在的我，除了亦哥你提供的这点地方以外，什么都没有。”
“你……你之前说，你是和谁住一块来着？”
“我的舅舅。”
“啊对。你的舅舅，还没有出来找你吗？不怕你丢了？”
她的眼睛往四周瞟了一下，然后说道：“他现在，应该忙的不可开交吧。”说话的时候，声音还有些低沉，眼睛最后也落在了地上。
“忙得不可开交，也不可能是家人丢了也不在乎的反应——”
话说到这里，我突然也说不出话了。
啊。
“好吧，应该是有可能的。”
鼻孔里长出了一口气，我的双肩自然地，也可以说是无力地，放松了。
“所以你舅舅是在忙什么，都要年末了，还有公司要赶进度？”
“不清楚。听说是他们公司今年的财政收紧，打算裁员。为了让自己的业绩好看一点可以不用被裁员，他连续好几天在加班。”
啊。
我回想起几天前我和她提起的猜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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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现在的监护人，应该是在最近染上了什么不好的习惯，或者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，使得他变得易怒，然后对你大打出手了。”
“对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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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所以，他在裁员和加班的双重压力下，多次出手打了你？”
我重新掏出了当初的猜测，想把最后一点模糊的地方完善掉。
“并不是。他成天加班到半夜，根本没有回家的机会。更别说打我了。”
雪直截了当地指出了我的错误。
“根本没有回家的机会？那你身上的那些伤？”
“啊，这些是我的妈妈的表妹的丈夫打的。”
啊？
等等……
“也就是说，打伤你的，并不是你的舅舅，而是你的这个……表姨夫？”
“是叫表姨夫吗？”
“重点不是这个。”
我轻轻眯了眯右眼，提示她不要带跑话题。
“啊。是这么一回事。”
这一下子，我才发觉我的猜测出了个大差错。
“那等等，我当时提的猜测你还记得吧。”
“记得啊。”
“那你表姨夫是因为什么事情，才变得暴躁地打你？”
她一时语塞，支支吾吾了很久。
“其实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我是从农历十二月初的时候，就因为舅舅太忙，担心自己照顾不到我，于是把我送到了新城区的表……我妈妈的表妹是叫表姨对吧？”
我点了点头。
“表姨家。说实话，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妈妈提起过这个表姨。舅舅之前好像也没怎么和我说起过我还有这么一个亲戚。但是当我第一次到她家的时候，她朝着我微笑的样子和我妈妈很像。所以我想她应该是我的表姨没有错。”
听起来她这个表姨的身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。
“那你的表姨夫呢？”
“表姨……夫？啊，表姨夫他好像曾经当过兵，听说是原本是很远的西南边境线上的缉毒士兵，后来在一次冲突中不慎受伤，然后就不得不退伍了。现在在‘叶山安保’当一个保安，收入据说还不错。”
“‘叶山安保’？”
“嗯，亦哥你不知道吗？”
“知道。当然知道。”
我不仅知道，而且还熟的要死。
“但是，‘叶山安保’不只是一个单纯的保安公司——应该说长奥人都知道——你表姨夫一个退休兵进去工作，真的好吗？”
“那也没有办法了呀。表姨夫他据说是中专的时候因为打架而不得不退学。后来他的爸妈花了不少钱帮他绕过了政治审查，把他送出去当兵。”
不对，想不通的地方还是好多。
“这种军人退伍不是一般会包分配的吗？最起码也会有个像样的小公务员当当吧。更何况他还是因伤退役，怎么说都应该有个一个比做保安更像样的工作吧。”
“听表姨说，他本来在政府部门里，是有这么个正经工作的。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，三年前他突然就把那个工作辞掉了，然后就去‘叶山安保’里当保安去了。”
“然后呢？他最近发生什么了？”
“不清楚。开始几天都还好好的。但是自从十二月初八起，他就变得老是会莫名其妙的发怒，然后控制不住地乱砸东西。表姨被砸伤到送进了医院，那几天里表姨夫稍微安定了一些。但是后来，他生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。于是……”
雪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下了，并没有说下去。
我想也不需要再说下去了。剩下的，应该可以都猜到了。
“那等你舅舅忙完了，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？”
我看着她，把她面前的空碗和自己的叠在了一起。
“应该吧。”
她想了想，有些犹豫地问道：“假如我回去了之后，等开学之后我还可以来您的店里打工吗？”
我拿着抹布，擦拭着桌上吃面时溅出来的汤汁：“可以啊。”
“对了亦哥，今天晚上你会去看烟花吗？”
把碗放进了水槽里，慢慢拧开水龙头。水从上方慢慢地流下来，盛满了第一个碗。从第一个碗里溢出来的水沿着碗边，缓缓地流到了大的水槽里。
“亦哥？”
水逐渐地满了上来，没过了下面的那个碗，碗边挣扎似的冒了几个气泡，然后陷入一片死寂。
“亦哥！”
不知何时，雪突然冲进来把水龙头关上了。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啊。去的。”
我刚刚是怎么了？居然看着水槽出神了。
“就我们两个去吗？”
“应该是的了。怎么了？”
雪抓了抓头发。
“就两个人看，不会觉得有点无聊吗？”
“我都是一个人去看的。现在突然两个人一起看，反而有点不舒服。”
“啊，好像也是。”
雪好像十分感同身受地说道。
“你想叫上谁？”
我出于猜测的角度问道。
“啊？额，就是叶樱姐姐和她哥哥？”
啊？
她们关系已经这么熟络了吗？
“这个就算了吧。”
说实话，我并不是很像把叶铖叫上。如果叫上他，那么很有可能帮助他们不用通过假装出国的方式，就可以轻轻松松地逃过那个烦到要死的家族宴会。然后在之后的十天里，天天黏在我家。
“诶，不行吗？”
她的脸上有些失落。
“倒也不是不行。只是，我觉得他们可能没空。”
“那要不亦哥你去问一下？”
看来是躲不开了。
真麻烦。
“行吧，我问一下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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